16、7年前,刚入职老东家不久,替客户操持一场年终媒体答谢活动,客户预算不足,不能请专业摄影师,正当我挠头,同组的同事不以为然地说:“这有啥难的,找大飞呀。”那时,他在另一个部门,整天埋头和文字打交道。我问来他的大名,客客气气地发了一封请求支援的工作邮件给他,循例省去他的姓氏称呼他“云飞”。哥们迅猛回复——1.没问题,绝对支持;2.长这么大,没人这么亲昵地称呼过他,有点受宠若惊,我大囧,此事遂成公司里一桩小笑话。后来渐渐熟悉起来,没事就相互逗闷子。大飞爱好摄影,人又热心肠,逢求援必去,我不客气地羞辱这个北京爷们:“就您这两把刷子,还四处帮人拍照片哪,没几张能用的,全仗着那套家伙事儿唬人吧,专业备胎30年,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大飞恨恨地回:“都得死!”对了,这句是大飞的口头禅,有一次在老板面前也不小心说秃噜嘴了。加班到半夜,累极,大飞开启YY模式:“等我房子拆迁,手头有点钱了,咱俩投点资,去抢老板的大班椅来坐吧。”于是我们憧憬着各种场景,愉快地加班。2我们的客户上汽通用五菱有一个叫做“博爱行动”的公益项目常年在做,每年都会选择一些偏远地区援建卫生院/站,每年都会在丁香园网站上招募一批来自全国四面八方的医疗志愿者去这些偏远地区做义诊救治。这种实实在在的项目是很多真心实意做公益的人所欢迎的,所以,有一些志愿者一直在支持这个项目,几乎每次都会想尽办法脱开工作来参加。大飞一直在跟这个项目,和这帮志愿者很熟。一群古道热肠的人聚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话题,每逢外地志愿者来京,无论住在哪里,大飞总会赶过去自掏腰包请人吃饭。年盛夏,我们在四川广安一处乡村做义诊,在几百个前来求医问药的村民中间,我们发现了一个叫李全全的孩子。当时他大概8、9岁的样子,但看上去也就5、6岁的个头,孱弱得像根柴火棍,他的胸口向内凹陷得很深,不夸张地讲,能够塞进去一个中号的饭碗。他父亲打工在外,他跟着奶奶住在大山里,家里无力负担医疗费,甚至连摸清病因的钱都没有,只认为是营养不良。在场的志愿者和工作人员都心情沉重。负责儿科接诊的志愿者林医生告诉我们孩子患了十分严重的佝偻病,如果不及时手术治疗,结局只有最惨痛的那个。了解到2万左右的手术费就可以让这孩子康复,大飞和我商量:“咱回去募捐吧。”四天后,我们回到北京;一周内,我们在公司发起募捐,筹措到了这笔手术费;一个月内,大飞委托当地医院完成了这台手术;术后约十天,拆线,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发来照片,李全全的胸口恢复正常,孩子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下了几句话“谢谢叔叔阿姨,你们支持帮助我动手术,今后我长大了挣钱来感谢你们,我一定来拜望你们”。3公司组织拓展,我和大飞分在一组。一个穿木鞋的PK项目,十来个人,双脚套在两块长长的木板上,拼的就是协同和速度。我们求胜心切,但大飞屡屡出错,我们骂他:“大飞,你丫是不是小脑有问题。”练习到后来,大飞举手投降,请求退出这个项目。晚上一起喝酒,我继续拿这事儿开涮,大飞无力招架,这才讲给我一个故事听。年,大飞还在一家报社做编辑,一个给他做撰稿人的外地女孩求他帮忙在北京找工作。大飞惜才,还真跑跑颠颠把这事给办了个七七八八。7月17日,外地女孩来北京见大飞引见的媒体朋友。吃完饭已是晚上八、九点钟了,大飞坚持送女孩回旅店,路上女孩口渴,跑去临近的小卖部买水,大飞点了一支烟等在路边。没多会功夫,有呼救声响起,大飞撒腿跑过去,看见三个壮汉正对女孩欲行不轨。马路对面就是小饭馆,有年轻男人露天坐着吃烧烤,但无人起身相助。没有任何武术功底的大飞跑过去制止,徒劳的以一敌三,结果没有几个回合就被壮汉之一操起一板砖拍中头部放倒在地,顿时血流如注不省人事,仨壮汉从容打车扬长而去。大飞头骨碎了几块,被警察送去北医三院时已瞳孔散大伤情危急。当晚,尽职尽责的医生对大飞的右侧头部紧急实施了开颅手术,术后,大飞左侧身体一度瘫痪。在北医三院治疗了近一个月后,又转至康复中心休养了近三周,方才勉强恢复,但仍在身体上留下了一些浅淡的印记。据警察说,出事的这个地段,那段时间案件频发,有强奸的,有抢劫的,有在河里发现抛尸的。能够捡回一条命,是大飞的幸运。好人好命。大飞这事儿虽然无法认定为见义勇为,但是在网络世界里还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宁财神、俞白眉、mikko等都曾经为他奔走筹款。听完故事我沉默半响问大飞:“你不怕吗?”大飞摇头:“顾不上怕。”我接着八卦:“你和那女孩有下文吗?”大飞继续摇头:“都出这事了,太丧了,千万别联系了。”我又问:“那女孩后来看过你吗?”大飞答:“没有,也许留下心理阴影了吧.....都得死!”妈蛋,我都替他不值!4北京爷们大飞一直不缺故事。年春,我临时飞去惠州处理点家事,接到自称北京某局警察打来的电话。我说“你是骗子”,挂掉,警察执着地继续打,我再接起来,警察问,“你的部门里有一个叫大飞哥的人吗?”我脑子里迅速闪过很多念头,一字一句慢慢地答:“我有一个同事叫**飞,他是不是叫大飞哥我不清楚,但我有时候会叫他大飞。阿Sir,请问他犯什么事了?”警察避而不答,继续问“你知道这个叫**飞的家住哪里吗?”这个问题不用有任何说谎的压力,我说:“不知道啊,从来没去过他家。”警察挂电话前给我扔下几个字“务必保密”。我成功地被警察震慑住了,不敢用自己的手机,换用老公手机拨给北京这边的同事,奈何人人自危,语焉不详,所以我欲知实情未果。等到一周后我回京,大飞已经被请进去又送出来了,成就又一段光辉历史。哥们因在敏感时期有不当言论而马失前蹄,一众公司领导跑去警察局力证他确实是好人一个,历经种种调查之后才得以再次呼吸到自由的空气。几年后,大飞离开这家公司前,还拉着老板的手情真意切地说:“抛开其他,我至少念您两个好儿,其一就是您亲自去局子里‘捞’我。”我问大飞:“你还管不管得住这张嘴了?”大飞嘟囔:“就算真进去,我这也算政治犯!......都得死!”“得,哥们你还真觉着自个儿光荣啊!”深究之下,又被我铲出几个细节。细节一,我智勇双全的人民警察谎称受某家媒体委托送快递,和大飞约在王府井的麦当劳接货。彼时,大飞媳妇儿还是她女朋友,两人正约了去看电影。女朋友去买杯饮料的功夫,大飞就被人民警察请上了车。大飞请求给女朋友打了个“陪不了你看电影了,单位临时加班,你自己看吧,回家路上加小心。”细节二,大飞被要求带上作为证据的手提电脑,结果进局子之后发现,有更悲催的,是抱着“犯案”的台式电脑的主机来的,被人误以为是“偷电脑”的,多TM沉啊!于是大飞暗自偷乐、老怀大慰。细节三,大飞进去的时候脚上穿的是一双带金属扣袢的登山鞋,而里面的要求是身上不许带有任何金属器物,不换鞋的话就都得被剪碎,于是被要求15块钱买双布鞋。可怜大飞同学身无分文,所以,买鞋买烟买吃的,一应开销统统仰仗一位面善和气的年轻警察资助,大飞说,“我记他一辈子”。傻人多福。今早通电话时,大飞还不忘叨逼叨:“这破事,写来干嘛?实在要写,你一定加上一句,真赶上那种事儿,记得身上带点钱,带双布鞋,多穿点。”5两周前,大飞在朋友圈晒出他鼻青脸肿的照片,一问之下,才知道又是一位云南的志愿者千里来京,大飞喝高兴了,自觉把自己用酒精放翻,险些跌下地铁站台。电话里,我问明缘由之后尖酸地说:“怎么没喝死你呀!”大飞呵呵乐着:“早死晚死都得死。”今天一大早,突如其来地想起久未谋面的北京爷们大飞,想起很久以前,他那时还有一个身份是公司爱心社的社长,想起他伸出手臂揽着我们一位得了重症的小妹妹大声说:“别怕,还有飞哥在。”因为想起,所以提笔。好人大飞,哪天聚餐?估计大飞肯定回答:得先看是谁做东了。剧不终.11.25------------------Endless------------------就这样吧,安安稳稳做个好人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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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不终(注:李全全图片由当地红十字会拍摄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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